毒者自白: 一個兼職露宿者

「我在香港坐牢坐了足足十六年,賣毒品、打刧、爆竊、傷人什麼也做過了。」阿海說。在深水埗其中一個最多露宿者聚集的地方-南昌街天穚下的露宿者群中,阿海親切的和我打了個招呼。他穿著格子長袖恤衫,穿至微黃的藍色牛仔褲,忙著找乾淨的椅子給我們坐下,也感嘆没有飲料招呼我們,親切近人。對著我這個陌生人,他豪不介意娓娓道來了他來港經歷和際遇。


Photo by Rachel Chak.

越南生活
阿海一家六口在越南比較貧窮的地方生活,自小已在「有一餐没一餐」的情況下生存。約四歲時爸爸便因為要養活他們而挺而走險,到住在大船上的有錢人家那兒打刧,最後因被警察遞捕而被槍斃。而阿海的媽媽一個人便要背起整頭家,到魚市場擺賣魚檔打工。他的大哥也因為生活環境困難,在阿海9歲那年便過身了。海媽媽因為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再在越南因環境生活困苦而去世,所以四出打探關於偷渡到香港的安排。海媽媽四出打探下,終於找到願意到香港的船家,而每一個偷渡來港的人也要給船家一兩黃金作為報酬。

大魚經歷
1986年,當年他11歲,他和姊姊、姊夫和姪子一同上了一艘很少的魚船上,阿海形容船倉擠迫極了,他還記清楚得擠小小的船倉擠了大約22個人。漁船來港途中遇上了兩次最接近死亡的經歷:第一次是海上巡邏隊伍發現了他們的漁船非法入境,要求他們停下來但船家不予理會。因為當時那搜海上巡邏船隻有專用來處理反抗偷渡船隻的大炮裝備,於是便發放了數枚大炮,其中兩枚更落於附近,阿海以為自己必死無疑,怎料竟然看著那搜海上巡邏船隻離自己越來越遠,最後終於逃出生天。
在海上行駛數天後又遇到暴風雨,大浪不停的捲起船隻,船中的22人跌跌盪盪,阿海與家人認定這次一定沒救了,於是將一家四人的手用繩子綁在一起,希望若就算其中一人掉下大海,也可以一同掉下,一同死去。當大浪將船隻捲入海中時,他們更見到有大魚在船隻旁邊掠過,就這樣看著大魚、聲著哭叫聲、跌跌盪盪下自己竟然進入了夢鄉,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中國北海,幾經轉折又到了香港。

香港褔利
因為當時不同的傳染病侍虐,船家害怕有傳染病的散播,當時社會上很多人說越南玫瑰(淋病的一種)是會經行船期間傳播的,於是下令他們要把身上正穿著的衣服燒毀,因為只是帶了一套衣服,燒了自己的衣服後便只有另一套衣服可以穿著,每天也沒有衫褲替換。到了香港後幸好得到聯合國的救助,每日也有罐頭及餅乾等食物派發,政府也有提供類似中轉屋的居住地方幫助他們。在不同慈善機構及香港政府的協助下,他最終也可以住到一些獨立的住所。雖然厠所也是共用的,但其實環境對阿海來說也算不錯。直至九七香港回歸中國,那些難民營也被迫關掉,唯有周圍的漂迫流離,最後搬到深水埗這些臨時搭建的地方露宿。「其實我是可以申請公屋的,因為我很快已經拿到了香港身份證,但我沒有多大的動力申請,因為我不停的⋯⋯ 入冊⋯⋯」他帶些羞愧的說。他補足自己曾經賣毒品、打刧、爆竊和傷人,直至現在也是毒品使用者。阿海又補充說娶了一個香港的老婆,因為她有公屋,所以他也可以搬進了去。

不屬於什麼地方
他摸著頭子的說: 「我曾經想過回家鄉,但回到去,家鄉又不同了,那裏的地價又越來越貴,自己的親人又走掉,返回去又不知幹什麼!在這裏,可以呆過去,但又不是自己的地方,我不想再去想!」 他現在雖然有屋住了,但常常也會回來天穚下坐坐,又回去公共厠所洗澡。「這裡的同鄉和我很多東西傾,我和他們很熟稔,但我現在不是坐在他們的地盤,這個地方是我大哥的,我要幫他看舖,因為他只相信我,他是這裏的人!」不感意外的是,他們會將這個地方看成是一間舖,我猜這是因為他們是在售買東西吧。

後記
在整個訪問之中,有不同的露宿者都會走到他的「檔口」拿東西,我親眼的看到他們拿了一包包放在袋中的藥物走去。我問他在這裏有大約多少人是毒品使用者,他說九成九是道友吧。及後又和我分享了一些「道友」吸食毒品的方法。

–By Rachel Chak & Gabriele de Seta, 18-08-2015